接納伏見君做為氏族,當然並不如他說的那樣雲淡風清。
  
  他身上的赤王力量不可能讓周防來親自收回去,暫且先不說這兩個人碰面會是怎樣的場面,收回氏族力量那是從來沒有過的先例,收不收得回去也還是個問題。
  
  如果以他的力量強制驅逐赤王力量,伏見君雖然逞強嘴裡一聲不吭,但這種作法實際上卻對承受者造成極大的痛楚。
  
  「宗像先生……」咬著嘴唇面容扭曲的少年吃痛喘息,「不需要顧慮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這樣半途而廢反而讓我更困擾。」
  
  「雖然你這樣說,但是我也還是有良心問題要考量。」他嘆口氣收回力量,難得地對少年的狼狽模樣湧起淡淡的罪惡感。「今天就先到此為止。」
  
  「等等……宗像先生,我還可以。」少年揪住他的袖子,目光比他這個居心叵測者還要堅決,事到如今再猶豫不決倒顯得他矯情偽善了。
  
  「好吧伏見君,就再試一次。」按住少年肩膀,他驅動王核釋放出冰冷的青色,冷眼看著那蒼藍以迅雷般的速度鑽進少年的身體裡,一瞬間滿室光芒大熾,他微瞇起眼睛,在一片藍色裡尋覓著微弱的豔色火光。
  
  那豔光雖然微弱,要完全將之驅逐卻仍然有所難度,這樣下去伏見君的身體恐怕難以承受。若是弄死了這個少年,不光是周防那邊難以善了,也對他的計畫毫無助益。他陷入自我的苦苦思索,下意識地驅使自身力量將那赤色團團包圍。
  
  「宗像先生……宗像先生!」少年痛苦臉色稍見和緩,只是仍然習慣性地咬著嘴唇,「這樣、這樣或許可以。」
  
  他盯著那已被收束成珍珠般大小的火紅,覺得上天終究眷顧,在他眼前開了一扇光明的大門,開口時聲音竟不自禁洩漏出一絲喜悅,「伏見君,你試試看能不能使用赤王的力量。」
  
  少年雖然不解,但現在命門掐在對方手裡,再不願意也只能聽命行事,便試著呼喊了舊王。那豔色應聲劇烈流動,一時半刻卻無法衝破青王的包圍。
  
  「看來是成了。」他半是愉快半是放鬆地吁口氣收回力量,那體力消耗到極點的少年驟然失去依憑,噗通一聲地摔倒在地上。他居高臨下親切地關懷對方,「啊,沒事吧伏見君?」
  
  「……讓人在體內橫衝直撞瞎搞亂來試試看滋味如何啊宗像先生?」少年搖搖晃晃地爬起來,呸地吐出一口鮮血。
  
  「請稱呼我室長伏見君,等等淡島君會帶你去宿舍。另外,適度地加上標點符號我想我們會比較好溝通。」
  
  他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輕鬆愉快地把少年懊惱煩躁的咋舌聲給扔在腦後。
  
  *
  
  多花了點時間在小朋友身上,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時分。
  
  他低頭把玩著沒有任何訊息留言與來電的終端,大門的臉部辨識仍然忠實地確認了主人的身份,門鎖發出輕微的脆響,他一如往常推門而入。
  
  在玄關脫下靴子排好,對著一片漆黑的客廳不疾不徐地開口,「周防,你又沒脫鞋子了。」
  
  「哼。」黑暗中微弱地火光一閃而過,短暫地照亮周防一臉無趣地倚靠在他家的沙發上。
  
  即使彼此都成為了王,他們偶爾還是會私下見面,以朋友的身份。只是無論如何在公眾場所會面都有一定程度的風險,而吠舞羅出入的人太多太雜,周防身旁又時常跟著那個叫做安娜的小女孩,所以通常都是周防悄悄地潛進他家來。
  
  關於這點周防本人倒是覺得毫無必要,只是在他強烈的要求下勉為其難配合罷了。
  
  他揉著眉頭難得顯出毫無遮掩的疲色,沒料到周防會來得這樣快。他原該想到赤王對於自己的氏族總是這般關愛。
  
  「伏見……到你那裡去了?」黑暗中周防的眸色閃爍發亮,像蟄伏在暗處的猛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所有一舉一動。
  
  在那迫人的注視下他保持著無動於衷的步調鬆開領口解開扣子拉開皮帶,把外套甚至是制服上衣都一鼓作氣脫下來,剩下裡面貼身的黑色上衣及長褲。他稍覺輕鬆了些,打開冰箱拿了兩罐啤酒,把其中之一遞給了周防。
  
  周防接過,仍然沒有放棄以眼神追問答案。
  
  「他來了。」他把自己拋向另一端的單人座沙發,難得不帶任何目的地揚起嘴角,「我把力量給他了。」
  
  然後周防狠狠地皺起眉頭,眼神更加凌厲螫人。
  
  「放心,他沒死,恐怕比我還好得多。」拉開啤酒灌了一口,然後閉起眼睛陷入無聲的寂靜。通常都是這樣的,只要他不說話,他與周防就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沈默之中。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只要這個人還活著、只要他還在旁邊。
  
  這就是他與周防的關係,亦敵亦友,卻可以在深夜時刻把疲倦都攤給他看……他也不否認有時是故意攤給周防看的,帶著邀功意味,比如說現在。
  
  「謝謝。」良久之後周防才淡淡開口,伴隨著夜色之中的香菸煙霧裊裊。
  
  「道謝可還太早,剩下的要看他自己。」
  
  這句卻是實話,他力排眾議,無視伏見君的年紀、投靠動機甚至是吠舞羅的出身接納了他,又或者說正是因為他的出身,讓他敞開了雙手歡迎。但是之後的事他卻沒打算也一一為那孩子安排,無能者便讓由其自然淘汰,本來就是Scepter4的法則。
  
  「已經夠了。」周防的表情他看不清楚,或許是笑了又或許沒有,若是他知道自己的動機,只怕可沒這麼和平的場面呢。
  
  「……周防。」他喚了對方一聲,那野獸一般的男人心領神會,一陣衣物摩擦沙發的細微窸窣聲,然後他被包裹在熟悉又陌生,帶著煙草味道的溫暖紅色之中。
  
  他感覺著不屬於自己的體溫,聽著自己規律的心跳聲,闔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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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京與某墮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