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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照映在臉上時他聽見廊外花開的聲音

今晨的空氣特別凜冽吹入屋內的風肆無忌憚地搔弄著他的眼皮催促他莫再酣戀黑甜鄉大俱利伽羅不情願地睜開眼恍惚間懊惱著昨夜為何忘記閉緊房門

 

──橫入視線的黑色身影坐在門框邊低哼戰曲倒是直接回答了他腦中的疑問

 

更令人懊惱的是原先完全背對他的燭台切光忠就像是察覺了他的不悅般精準地側身回頭露出與記憶中完全一無二致的開朗笑容

 

「小伽羅你醒啦」燭台切光忠轉身將紙門完全推開露出放在廊外即將折完的衣物,「醒了就起床喔!賴床什麼的可不帥氣。」

 

」對了今天是收折衣物的日子

 

不同於需要耗費大量靈力催動靈符由審神者親自指定的鍛刀或刀裝製作本丸中的住宿食膳等各種內番皆由全體刀員動手輪值

衣物方面雖然跟碗盤一樣是天天洗但由於刀口眾多加上各隊出陣頻繁眾人的外衫幾乎是五六天才會輪到洗一次由洗衣當番的人員洗曬再一大早沿路送到各房內自己收折

 

「安定君才離開而已,他個頭小小的卻能拿不少衣服呢。把眾人的衣服換算成一周的量之後,看起來意外的驚人啊!剛剛看見要送往三日月殿下房內的衣服,可不得了,幸好我們兩人的正裝都很簡便

 

躺在被窩內的大俱利伽羅木然地看著手腳俐落的太刀室友一面發揮與記憶般一無二致的喋喋不休一面咻咻咻地迅速收整衣服大部分都是大俱利伽羅的畢竟光忠才剛來還沒有機會換洗到這麼多衣服

 

穿著內番運動服的燭台切光忠折完黑色籮筐內最後一件白色短衫,又開始把疊在廊上的衣服按照顏色和摺疊大小放回筐內,「對了小伽羅,我們房裡有沒有剪刀?你這件褲管綻線了喲,我幫你整理一下。」

 

「拔斷就好。」初醒時嗓音略微沙啞的打刀省略內心大約一千字的吐槽後冷淡回應。

 

燭台切光忠聞言不置一語,拎著打算修整的長褲,將廊上的籮筐推入室內,推開壁櫥。

 

側耳聆聽身後紙門開闔的聲音,仍窩在被裡的大俱利伽羅再次閉上眼睛,思考今日預定事項。

伴隨著新太刀成員燭台切光忠而來的除了新刀歡迎會,還有審神者給他的七天假期,唯一的要求只有帶領他的室友熟悉各項事務,包括假期後的出陣事宜。

 

『初時擁有人的形體總是處處不便,需要諸多學習,你要好好帶領光忠喲!』

 

回憶主上交代的話,再相比當初被動地被三日月宗近強迫推銷般把各種內番都做過一遍的自己,長袖善舞又八面玲瓏的燭台切光忠簡直比本丸內所有刀加起來都還要更加如魚得水。

這點從昨天帶他參觀廚房卻自告奮勇幫忙拌了沙拉,還美味到讓藥研連一期一振的份都給吃光便可見一般。

 

今天折衣服的架式更是媲美專業主婦。

 

感覺到曬在眼瞼上的光被遮住,大俱利伽羅再次睜眼,看見主婦、不、光忠跪坐在他枕邊,手裡還拿著那件長褲。

 

「小伽羅,我們的針線收放在哪裡?沒有剪刀的話把線收進去也是可以的。」燭台切找遍屋內確認沒有剪刀後,退而求其次地詢問。

 

「沒有。」大俱利伽羅突然覺得頭皮發麻。

 

嗯。」燭台切光忠瞇眼一笑,搭在大俱利伽羅被上的手溫柔而自然地握住他身下的墊被,用力一抽,躺在墊被上的大俱利伽羅便順著力道滾至門框邊

 

「伽羅,去找有針線的人借一下,好嗎?」

「…喔

 

差點忘了這同樣與記憶中一無二致的、非常伊達風格的、覆蓋在和善表面之下的、壞脾氣。

摸摸鼻子起身,他隨意拉整睡亂的腰帶與前襟後,往熟悉的方向走去。

反正賴床也賴夠了衣服也被室友給捷足先登折完,吃飯前散散步也不錯。

 

「等等,大俱利伽羅!」突然,燭台切光忠厲聲叫住準備出門的同伴。

「?」大俱利伽羅側身回頭,冷淡的眼角明顯說著『還有什麼事一次講完』。

「你起碼穿上內褲再出門啊!」

 

偏不要

 

 

「哈哈哈哈哈,燭台切殿下太過拘謹了。」

 

掛著三条木牌的院落簷廊上,傳來陣陣爽朗笑聲。

身著內番服的小狐丸站在門邊,將手中的針線盒遞給滿臉不悅的大俱利伽羅,一旁是同樣掩著嘴淺笑的大和守安定,和滿臉無可奈何的燭台切光忠,「就算是內著,也該好好穿上才對啊。」

 

「哼」大俱利伽羅反手將針線盒遞給光忠後扭頭就走

「等等小伽羅你要去哪裡」燭台切追問道

「吃飯」大俱利伽羅將他的室友留在原地頭也不回地離開

眾人似乎早已習慣他一貫的孤僻與寡言小狐丸甚至一臉了然的拍拍燭台切肩膀順便將剪刀遞給他

 

「燭台切殿下不嫌棄的話,針線盒和剪刀就帶回去使用吧,當作是鄰居的贈禮。」小狐丸笑眼彎彎地補充,「昨天的沙拉很美味呢。」

 

「謝謝。」燭台切聞言也不推託,大方地收下了『禮物』,「得到這個真是幫了大忙呢,小伽羅之前一定都沒有好好打理自己吧。」

 

「這嘛偶爾會看見長谷部殿下到他那邊去嘮叨,勉勉強強應該也還過得去吧。」小狐丸回憶道。

 

「其實也是有人嫌麻煩不穿的啊!反正從外表也看不出來。」安定將滿滿一籃堆積如山的乾淨衣物交付給小狐丸後,順口說出部分刀員對於人類衣裝的看法,「只有收衣服的時候才看得出來吧,少幾件衣服還比較省事。」

 

「從裡到外的體面是必要的!再說了…平口內褲穿起來明明舒適又方便」光忠嘆息

 

「內著什麼的,我們三日月殿下也常常懶得穿上哩,尤其是洗完澡後。」小狐丸回頭看著仍舊站在屋內中央、著裝到一半、頭髮亂翹的自家兄弟,「早上往往需要奮戰一番喲,幸好主上總是過午後才召見近侍,否則我都想打他了。」

 

「別聽小狐丸殿下的話,他說說罷了。」三日月聞言絲毫不以為意,穿著半套正裝,慢條斯理地為自己辯解,並且像要昭示眾人似地動手為自己繫上髮帶。

 

「哎呀、繫歪了。」小狐丸轉身出手,為他拉整髮帶上的流蘇。

「才不歪呢。」三日月唇邊是習以為常的淺笑。

 

「其實三日月殿下這樣繫才是正的呢。」

燭台切光忠在一旁很快看出兩人爭論的癥結點,「但是三日月殿下正裝時,髮帶必須調整成偏一邊的樣式。」

 

安定也忍不住打趣道,「所以歪的才是正的。」

 

「沒辦法,一開始三条爹爹繫的時候,就已經是歪的了。」憶及故人,小狐丸笑瞇起眼,「說是這樣才好看。」

「說什麼天上的新月(三日月)本來就是歪一邊的。」三日月同樣瞇起眼回憶,「就算已經是老爺爺了,也還是拿父親大人的道理沒有辦法。」

 

「啊啊…真是懷念啊!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小狐丸最後還是忍不住將髮帶的繩結拆開重繫。

 

「早就化為塵土了吧。」三日月面朝著他的兄弟張開雙臂,「人的壽命很短暫。」

「才不喲!只是不知道輪迴到哪裡去了,現在又在做什麼呢。」小狐丸不以為然地撇嘴。他和三日月對於人類的喜愛總是頗有差距。

他再次調整好髮帶後,又忙碌地拿起衣架上寶藍色的打掛為三日月著裝,「小狐我啊,偶爾也想要只須要穿平口內褲的弟弟。」

 

除了絲毫不以為意的當事人,聞言的眾刀皆哈哈大笑。

 

告別說起話來特別親近的鄰居們,燭台切光忠憑著昨日記憶精準地尋至廚房,大俱利伽羅正坐在桌邊用餐。他面前的湯與菜餚已然被清掃一空,剩下熱騰騰的白飯落在黑漆的碗裡。

 

方才聆聽三条家的殿下們談論刀匠,燭台切光忠才懵懵懂懂地察覺自己內心的渴望。什麼時候他也能有某個機緣,和眼前的同伴一起笑談過去的時光?

 

顯現後至今的短暫相處也好,神識中遙遠的模糊記憶也好,平心而論,大俱利伽羅都不是容易相處的對象。

說實話,刀魂甫進入這具肉體的燭台切光忠,就算是面對曾經親近的同伴,仍舊感到一片茫然。

他在刀身年歲尚淺的時候,就已經擁有足以化形付喪神的靈力,他在織田的眾兄長們照拂下度過懵懂數年,僥倖與火難擦肩而過,他喝過利休的茶湯,見過天下人的黃金茶屋,他相伴過眷愛的主君政宗,並且得以避免親自承受人類逝去的傷痛。

他最後選擇遺忘許多曾經快樂的事情,他選擇忘記逐漸衰老的伊達政宗,也忘記燭台切光忠與大俱利伽羅共同的過去,他像是要流放自我般地逃至水戶家,在那裡與過往的兄長重逢。多少年過去,然後遭遇早就應該要遭遇的、燒身的疼痛。

 

眼神迎上依舊沉默吃飯的大俱利伽羅,燭台切看著面色不善的青年像倉鼠般鼓起一邊、嚼飯的臉頰,忍不住勾起淺笑,自動自發坐到自己的那一份早餐前,同時將自己的那份熱湯倒進對方只剩白飯的碗裡。

 

「嘖。」湯倒近半時,持碗的手幾不可查地翻了一下。

「知道知道,多少喝一點對吧。」笑著停手的青年趁著收勢的瞬間又過了些湯水,幾乎就只剩下碗底的湯料了,「可是小伽羅,喜歡湯泡飯更勝於乾飯吧。」

嗯。」

端著手中變成茶湯泡飯的碗,大俱利伽羅含糊地承認了。

 

不可以浪費食物。儘管如此,燭台切光忠討厭喝湯。這件事情,只有政宗殿下與大俱利伽羅知道。

連他自己幾乎都快不記得,如今卻有人比他更記得這些事。

 

究竟是因為喜歡茶湯泡飯才這麼吃,還是因為總是這麼吃才喜歡?很久以前,他似乎也有過同樣的困惑。

 

 

燒身的疼痛哪裡比得上求而不得的苦?他有他遺忘的理由。

 

 

眼角撇過只要被沉默以對就會彎起笑眼的光忠,當時的大俱利伽羅還無法理解胸口那抹柔軟又酸澀的無奈感。

 

總之光忠來了,掛著伊達木牌的院落不再只有他一個。

如此一來,就彷彿又能夠回到最初。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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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京與某墮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