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糖罐

2. 

喂，不會吧！還來啊……偶遇這種東西。

儘管心裡瘋狂碎念，當八乙女樂意識到時，他已經伸手拉住對方的手臂、把人從推銷的傢伙面前拖走了，「喂！學長，走了。」

明明又高大又強壯，沒想到竟然拖得動啊。
樂拉著十龍之介不斷避開這段路上迎面出現的、各種招搖撞騙的傢伙，直到脫離危險範圍才鬆手。

「那個……學弟？」十龍之介滿臉困惑地看著他，甚至還微微歪著頭，一臉好拐的樣子。這傢伙、一定是聽他喊了學長就跟著走吧，不然也不會在人來人往的車站街頭，被只拿著一張名片的傢伙給攔下來。

「樂、八乙女樂。」樂老實報上校名和班名以證明自己所言不虛，在換得對方的安心與道謝後，忍不住皺起眉頭，「遇到那種傢伙只要繼續往前走就行了，停下腳步就會被纏上，接下來可是沒完沒了。」

「唉？咦？」龍之介露出溫和的表情，「我剛剛也開始覺得不太對勁呢，多虧樂君幫了大忙。」

樂君？這什麼幼稚園老師的稱呼？
樂體驗了一把雞皮疙瘩一路從尾椎竄向頭頂的快感後，胡亂搔著後腦杓的頭髮嘆氣，「……樂就好，不必那麼繞舌。」

「學長怎麼會來這附近？這裡離學校不近吧？」

「我和教練一起拜訪附近的大學，回去時想說順便四處走走，沒想到有點迷路了。」龍之介拿出地圖，溫和的表情變成苦惱的表情，「吶、學弟能幫我看一下路嗎？」

「……真是的，總覺得學長跟看起來的不太一樣欸。」樂鼓起臉頰接過地圖，最後決定好人做到底，「嘛、這個地方我會經過，帶你去吧。」

「太好了！真是幫了大忙啊！」

啊，笑了。

兩人並肩在熙來攘往的大街上走了一陣子，龍之介這才搭話，「這裡假日人真的很多耶，學弟今天是來購物的嗎？」

「怎麼可能啊，這裡東西可不便宜。」樂笑出聲，卻沒有不悅的意思。
「唔、抱歉，大概是因為學弟穿著很時髦的關係。」
「啊？還好吧、先說我可不是出門會特別打扮的傢伙。」
「耶……可是你……」

兩人的對話忽然被路邊的雙人組合打斷。拿著麥克風的年輕男子手中舉著某某雜誌的素人直擊牌子擋在面前，他很快打量高大的龍之介後，轉向樂說明來意。
原來是樂身上穿著他們家經典款的短版夾克，所以希望能邀請他參加街頭素人的企劃、拍張照並回答幾個問題，屆時他的照片和街頭訪問內容會被刊登在雜誌上。

龍之介目瞪口呆看著剛才還對他和善以待的學弟迅速垮下臉，斬釘截鐵拒絕對方後，再度拉住他離開現場。

「那、那個……」為了閃避迎面走來的行人，龍之介腳步有些踉蹌，出聲提醒後樂才鬆手，兩人停駐在十字路口。

「學長抱歉啊。」樂盯著路口的紅燈標誌，低聲說道，「我剛剛有點莽撞。」
「別在意。」龍之介低頭看著眼前的少年，瞬間似乎明白了什麼，「學弟不用特別顧慮我，他們其實很有眼光呢。」

「嘖、才怪。」樂露出介於懊惱和歉疚的表情，指向前方試圖轉換氣氛，「別再說啦……啊、對面就到了。」
「嗯…」龍之介接過樂拿出來遞還給自己的地圖，仔細聽他說明如何坐車能最快回到學校附近，忍不住有些出神。

「學長？你有記住嗎？」樂皺眉，「怎麼像在發呆啊？」
「啊、抱歉。」龍之介沒有否認，反而靦腆一笑，「總覺得學弟認真又可靠呢，今天能認識你真是太好了。」

「哈、太誇張了吧。」樂打趣道，「能帶領隊伍拿到全國第二的人才是真的可靠吧！嘛、雖然不是第一有點可惜啦。」
「啊……謝謝，不過隊員們都很努力喔，是我這個隊長力有未逮。」龍之介斂起笑容，態度依舊溫和。

「啊、我沒有那個意…」
「綠燈亮了，我先離開囉，今天謝謝你。」沒有等樂說完，龍之介丟下倉促道別的話，快步隨著人群離開路口，留下錯愕的樂站在原處。

……搞什麼！

★

「哈哈哈哈哈哈，八乙女你可真是個人才！星期一大清早就能讓哥如此快樂。」二階堂大和掛在自己的座椅椅背上，笑得飆出淚來，連手中的利樂包飲料都噴出吸管。

「笑屁啊二階堂！怎麼聽都知道那是個玩笑吧！哪知道他會突然當真……」樂抱怨大嘆，「而且哪有人會突然把幫助他的人晾在路口啦，很失禮耶！」

「失禮的人是你吧！跟玩體育的人說什麼『恭喜你拿第二名』就已經跟諷刺他輸給第一名沒啥兩樣了，你還順便連『不是第一真可惜啊』這種話都講完咧，學長沒有揍你可真是溫柔。」大和唯妙唯肖地模仿著樂的口氣，數落道，「真可惜、難得有和偶像更進一步相識的機會……」

「什麼偶像！才沒……」

「喂八乙女！外找！」門口忽然傳來同學叫喊，兩人下意識看向門口，龍之介高壯的身材塞滿門框的可見範圍，相比之下門口的同學宛若小鳥依人。

「啊咧，說人人到……」
「說我在睡覺！」樂忽然趴到桌面上，把臉埋進手臂裡。
「喂喂！」大和一愣，看向樂頭頂的捲毛，又看向門口撐著門框低下頭來露出臉的十龍之介，兩人四目相接，他只好乾笑著敲敲桌面，認命起身，「來這套，你是小朋友喔…」

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趴在桌上突然認真鬧起彆扭，他也知道自己這樣很幼稚，但又覺得氣不過。二階堂的激將法非但沒有讓他乖乖反省，反而讓他更加堅定要裝睡到底。說來說去只不過是個有一面之緣的學長，即將畢業而且還是個校園名人，他既不是追逐體育明星的女孩子，也沒貪圖對方什麼，就算不歡而散也沒什麼大不了，根本不需要自己這樣單方面較真。

門口的兩人似乎退到走廊上去講話了，他的座位又在窗邊根本聽不見什麼。就在樂臉貼著桌面，差點真的睡著時，預備鐘響了，大和也回來了，在他桌上放下一袋手工餅乾，「起來了八乙女。」

「啊？」
「真是的、人家學長可是真心實意的大好人。」大和盯著樂推推眼鏡，眼神帶著責備，「他要我傳話給你，『昨天給樂添麻煩了，這是歉禮』。」

「……搞什麼啊，不吃！」樂扳起臉，「覺得抱歉一開始別那麼做不就好了，還買什麼餅乾。」
「說什麼啊……得寸進尺的傢伙，彆扭過頭就討人厭了。」大和嘆氣坐下，不客氣地打開餅乾袋把點心丟進嘴裡，「午休都要結束了，光顧著笑你蠢，害我沒吃飽。」

「喂……」瞪著開始自顧自吃他餅乾的惡友，樂正想反駁，對方卻突然誇張地看向手中的餅乾袋，口齒不清誇讚道，「我的天啊這哪裡買的！也太好吃了吧！」

「蛤？」樂目瞪口呆地看著二階堂又拿一片餅乾塞進嘴裡。
大和邊吃邊看著趴在桌上有點可憐兮兮的樂，突然有點同情對方，「我說真的，學長看起來沒在生你的氣啦……你有空最好還是過去打聲招呼吧。」

「……我哪是怕他生氣！」樂猛然搶過被大和一片接一片消滅掉的餅乾，「這是買給我的！你倒是吃的很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