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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入大街上人群熙來攘往的書店,跡部四處張望,憑著清楚的標示很快找到自己要的書籍分類,以『貓的愛妻快遞』為分類的這一類書籍,全部都是由同一快遞中心出版。
因為愛妻上門時沒有任何使用說明,而貓妻功能和屬性又都不同於一般家貓,於是便產生了『如何擄獲愛妻芳心』、『愛妻飼養大全』、『你也可以成為愛妻家』、『愛妻生病怎麼辦』之類,琳瑯滿目的相關書籍。

「……」抽出一本『如何與愛妻相處』,跡部翻到目錄,迅速查閱自己需要的資訊。
不看書還真不知道,原來愛妻還有分這麼多種類。
根據品種、顏色、年紀、性別不同,愛妻的能力和脾氣什麼的,竟然有天差地別的狀況。
序言開宗明義,告示所有讀者,每一隻愛妻都和人類一樣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只能粗略分類,不能一以蓋括之。

跡部皺眉。既然不能蓋括,幹麻還要分類?這些騙吃騙喝的江湖術士!
在目錄中尋找純黑耳黑尾貓類的愛妻,卻發現雖然有黑耳黑尾貓類的愛妻,但在這個分類裡卻獨漏黑瞳色的。仔細思考,卻怎樣都不認為自己看走了眼。手塚明明就是只黑耳黑尾黑瞳色的貓愛妻,怎麼會沒有這個分類,啊嗯?
跡部翻過一本又一本愛妻書籍,卻沒有任何一本裡面記載手塚這個種類的愛妻貓。

自從前幾天被手塚破口大罵過自己是隨便的人類,跡部就一直很把手塚的狀態放在心上,時時想著要找到他的弱點反擊回去。然而不管他怎樣觀察尋找,這只無懈可擊的少年貓硬是沒有任何破綻,跡部甚至連他什麼時候吃飯睡覺都不清楚,才會想到要來求助書籍。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會不在這個分類裡?

放下手中的書,思索著哪裡還有書店,卻忽然發現手塚正拿著菜籃經過店門口。
小小的身體,筆直端正地沿著人行道移動,腰桿打得老直,雙耳豎挺,在人群裡卻依舊嬌小。尤其他仍然是那一身潔白無暇的和式白圍裙,這種連現代日本人都已經不穿的圍裙,讓他就算不是一只貓妻,也依舊顯得搶眼。

跡部忽然有些憂心,愛妻貓的體型嬌小價格又不菲,有心人隨便從後面一扛就被擄走了,平常人根本不會讓自家的愛妻這樣上街,就算要單獨上街也多是專車接送到貓妻專屬的購物大街上。這個手塚怎麼會這麼沒有自覺?

跡部焦躁地丟下書,走出書店,默默跟在手塚身後百米左右的距離。他漫不經心地尾隨,一面回憶自己那天打電話回德國老家詢問的狀況。

這貓既不是德國老家訂購的,也不是哪個大學死黨錢太多拿來整他的遊戲。那麼、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廣告上的愛妻貓都是形象萬能甜美的居多,不過嚴格說起來,手塚根本算不上一只甜美的愛妻貓。他既不會笑,也沒有幽默感,動不動就生氣或者罵人,到處看不慣的事情很多,只要被他看到了絕對會出聲糾正對方;而且他也不會撒嬌,也不會心血來潮就掛在主人身上喵喵叫。

事實上,跡部每天都是一早被代替鬧鐘的手塚挖起來吃早飯,交代丟垃圾或者到房東家打招呼之類,然後他出門上課、下課回家後手塚已經洗好衣服打掃好房子做好飯等他吃,吃飽後他去打工手塚繼續做縫紉。短短幾天不到,他已經開始穿手塚縫的襪子了。

而且,最奇怪的就是,手塚看起來不像有存款,但是這幾天下來,不管是做飯打掃購物,他既沒有向跡部要錢,更沒有外出打工或者提領現金。那麼、手塚到底是用什麼方式購物呢?

手塚在一家魚舖面前停下來,賣魚的小哥吆喝著招呼客人買魚。手塚搖著尾巴、豎著耳朵,筆直站在不起眼的地方,手臂裡勾著菜籃。

「呃、這位太太買魚嗎?」原本以為是只路過的愛妻貓,沒想到對方似乎想要買魚。小哥鮮少親眼見過愛妻貓,更何況他身邊還沒有人類照顧,不過為了生意於是硬著頭皮也要招呼。

「嗯嗯……可是、你們收貓幣嗎?」從菜籃中拿出小小的財布,手塚掏出幾個金黃色貓狀的硬幣。竟然全部都是貓族專用的高面額貓幣。

「啊!欸……可是咱們不收貓幣哎。 你沒有通用幣嗎?」小哥搔搔頭。貓幣只有貓市集能用,一般人類就算拿到了也不能使用,更何況面額這麼高的貓幣,就算要和別人交換也很麻煩,「還是要請你的家人來付賬呢?人類實在沒有辦法使用貓幣啊。」

「這樣啊……沒關係,那我不買了。」手塚狀似理解地點頭,收起錢幣準備離開。卻又似乎有些捨不得,「真可惜,這時節已經很難看見這麼好的黑鮪魚了。」

「哦、太太倒是個識貨的!真不愧是貓妻啊!」小哥眼睛一亮,「這可是我爹親自出海釣上的,我說賣太貴啦,他卻說非這個價格不賣!」
「是啊,這個價格合理。尤其又是這個部位。如果能用貓幣,這魚就是賣貴一點我也買的。」手塚點點頭,又指著一旁的魚,「這個也是,顏色看起來真好,非常適合做壽司。」
「哈哈哈哈!謝謝誇獎,我爹要是知道,一定很高興。」小哥發出豪邁笑聲,卻很快被店裡走出來的笑聲蓋住。
「哈哈哈哈!老子已經聽到啦!多謝這位太太賞臉,老子這魚要是不賣給你,還能賣給誰啊。」高大魁梧的男人穿著高木屐喀啦喀啦從店裡走出,巨大的身影籠罩了少年也籠罩了手塚。跡部目瞪口呆地看著這滿口粗話的漁人,不但半買半相送地收下手塚的貓幣,兩人甚至還交換了魚料理心得和好吃的魚料理店。

拖著沉甸的菜籃,手塚的速度明顯比先前慢上許多。跡部好幾次差點趕上他,可是又猶豫著是不是要現身。明明知道手塚買的這些食物最後都是進到他肚裡,可是錯過了出面的時機,卻拉不下臉上前去幫忙。
只見手塚搖晃著腳步,往兩人住的學生公寓走去,昏黃的天空拉長他小小的身子。

忽然,跡部好像再也受不了一般,一個箭步上前,一陣喧雜的狗吠聲卻讓兩人都嚇了一跳。
原來是一戶人家旁的電線桿上,竟然栓著一只大狗。那狗一看見手塚,就像見著仇人似地衝向手塚,狂吠不止。跡部差點叫出聲,手塚卻停下腳步,並不特別驚嚇或者膽怯。那狗衝到手塚面前,剛好被狗鍊拉住,只能在手塚面前吠。

「……」下意識隱藏行蹤,跡部心裡暗罵是哪家的人這麼沒品,把惡犬栓在路上。

手塚站在比自己大上好幾倍的惡犬面前,想了一想,轉身改道。

「啊嗯?」莫非手塚的弱點正是狗?
意外發現手塚弱點的跡部,絲毫沒有察覺自己早已滿腦子都是擔心,根本忘了自己早先上書店的目的。

手塚走到其中一戶人家門口,墊起腳尖用力按門鈴。由於他的身高只能勉強構到門鈴高度,於是就出現了那種獨特的連珠砲門鈴聲。

手塚對來應門的主人進行道德勸說,請對方不要把狗栓在門外以免路人或者狗本身遭受傷害云云,最後這戶人家不但將狗綁進屋裡,還送給手塚水果當作歉禮。
跡部恍然大悟,無言跪倒在原地。

……這下更沒有立場出去幫忙了。要是讓手塚知道自己從頭到尾都跟在後頭,那他鐵定不只是隨便的人類,而且還會升格變成沒用的人類吧……

***

「嗯?有什麼事?」午飯過後,跪坐在小小的和式桌前,手塚全神貫注地清潔桌面,洗好抹布晾上,仔細抹手,發現跡部依舊盯著自己,才淡淡嘆口氣。

「嘛……本大爺今天下午沒有打工。」雙手盤胸,跡部說,今天是週末。
「喔。」真是難得,平常這時候是去超商打工。
「今天輪休,而且大學也沒有課。」見對方沒有反應,跡部又說。
「我知道。」手塚皺眉,這根本是廢話。
「免洗碗沒了。」看手塚遲遲沒反應,跡部想了想,又說了一個自認很明顯的提示。
「所以呢?」手塚挑眉。難道跡部是在挑剔他的家務整理效率?「晚一點再去買。我要先洗浴室。」別過身子,跳下板凳,明顯的不悅。

「等一下。」跡部一時心急,抓住眼前靈巧嬌小的貓妻,「本大爺要出去買東西,你……跟著來幫忙提吧。」

「……」第一次受到跡部主動的要求,竟然是這種事。
低頭看看腰際上的雙手,再回頭看看身後的人類,手塚默然,看著跡部很快別過臉去不看自己。果然!雖然他表面上不發作,但這應該還是為了那天說他是隨便的人類這件事在趁機報復吧。
「就是現在!」彷彿怕手塚逃跑,跡部補充強調。
「知道了,放手。」拍掉跡部的手,手塚答應得很乾脆。
「……」跡部萬分懊惱,也只能放在心裡。明明是想合好,但是為什麼說出來的話卻這麼蠢呢?

就這樣,兩人各有所思,套上外出服一起出門。
手塚走在前面,小小的步伐,速度卻很快,跡部用正常速度走在後頭,一面注意別踩到手塚或被他絆倒。只見手塚斜背著小零錢包,熟門熟路地走向商店大街,他行姿端正,目不斜視,一絲不苟的模樣讓跡部忍不住聯想到上了電池或者發條就會一直往前走的玩具貓,不過這種聯想當然沒敢讓手塚知道。

一路上兩人沒有交談,很快到達目的地──商店大街的路口。

「跡部,你想買什麼?」放眼一整排商店,手塚問。
「唔、先說好,本大爺付賬。」想起那天看見的情景,跡部強調。
「……我知道。」雙手握緊零錢揹帶,手塚明顯不滿。雖然認識不多無從比較,但是他敢肯定跡部景吾絕對是他見過最討人厭的人類。

「那麼,上樓吧。」半推半趕,跡部將手塚弄上通往二樓的樓梯,樓梯招牌上寫著『貓妻服飾店』。

「咦?」

「你要穿什麼?」走上二樓,跡部看著左排褲裝右排裙裝,忍不住問了一個蠢問題。
「……做家事穿圍裙就夠了。」手塚心情轉為複雜,難道跡部是要幫他買衣服?

基本上貓不是人類,毛皮就是牠們的衣服。
貓妻為了方便,離家時會變成人類的身體,不過他從快遞中心出來時,也只配了一件短褲,一件圍裙,一些貓幣,和那兩個做飯用的傢伙,從來沒想過要穿人類衣服。……而且,跡部明明只是貧窮的打工留學生,哪來的錢呢?

「……」無視手塚無言的詢問,跡部開始從一排衣服裡挑出自己看順眼的上衣和短褲。既然手塚是少年模樣而非少女,那就穿褲子吧,「你去穿穿看合不合身。」
「跡部。」手塚皺眉,伸手接住一件件飛落頭頂的衣服。

跡部是個窮得很奇怪的留學生。明明窮得沒幾件衣服,身在寸土寸金的東京卻住1LDK生活機能優良的個人套房。還有,明明連碗筷都沒錢買,但是挑衣服的架式十足老練,衣服價格連看都不看一眼,活像決定好要買什麼就會有人刷卡付賬一樣……算了,要穿就穿,反正試穿又不用錢。

端著已經快要把自己壓倒的衣服山走進試衣間,手塚東倒西歪地放下衣服,脫下圍裙開始更衣,一件一件穿給跡部看。
襯衫、圓領衫、V領衫、短褲、吊帶褲、連身褲、甚至是浴衣。

「唔……浴衣很不錯。」跡部摸著下巴思索,「很好看。」
「不方便做事。」莫名其妙被誇獎,手塚扁嘴低下頭,很快拍上門板脫下浴衣,「應該沒有了吧?」他隔著試衣間問,試穿兩小時也該夠了。

「嗯嗯……最後一套,你搭看看。」跡部丟進一塊淡紫色衣料、一件很短同樣輕飄飄的白色褲子,還有一條很寬的淺金蔥編織腰帶。

「……」手塚接住衣服擺了老半天,完全看不出正反,這是什麼東西?
「啊嗯?你在裡面幹麻?」等半天沒有動靜,跡部敲門進入。
反手闔上門,只見手塚仍穿著前一條試穿的短褲站在椅子上,光裸上身拿著衣服發呆,「我不會穿。」
聞言,跡部接過衣服,笑得很得意,「這樣穿的,手抬起來。」
面對面站在手塚對面,他先將衣服套到手塚身上,又趁著對方還沒反應時將原先的短褲拉下來,套上同款輕飄飄的白色紡紗短褲。手塚冷不妨被脫了褲子,氣得在椅子上直跺腳,卻又因為調整尾巴重心不穩,雙手將跡部肩膀抓得死緊。

絲毫不在意貓少年的氣憤,跡部仔細拉整手塚雪紡紗衣袖上的皺折,拉出蝴蝶裝改良款的衣型,細瘦勻稱的手臂從袖子上寬大空洞裡露出大半,環上手編的寬腰帶,慢慢整理帝式高腰的短褲形狀。他滿意地將手塚打量一陣,然後走出去又帶了一雙綁腿涼鞋回來,拉著他的腿把鞋穿起來。

「這個也不錯。」穿好涼鞋,跡部任由手塚跳下椅子走出更衣間找鏡子,一面審視自家貓妻的樣子,潔白皮膚,純黑蓬鬆短髮,高挺鼻樑和修長的四肢。手塚雖然身材嬌小,比例卻很好看,娃娃身高卻有少年比例,淡紫色上衣和白色短褲更襯出他略顯冷淡的貴氣。
服飾店裡同樣是貓族的店員看得比當事本人還要興奮,一面拍手叫好一面說服兩人挑選這套衣服。在兩隻貓的簇擁下,跡部只覺得手塚更加好看起來。

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跡部的改變,手塚遷就著店員在鏡前轉圈打量自己。他沒穿過人類衣服,對這類的衣裝沒有概念,雖然衣服的質料很好穿起來很輕鬆,但是……還是改天再用自己的貓幣來買呢?
「平常根本穿不到這種衣服。」他抬頭打算拒絕,卻見跡部恍若未聞,已經直接交代店員把這套和剛剛看中意的衣服都打包,「這些衣服應該差不多了。」
「喂、跡部!」
「本大爺付賬,你要直接穿著這件離開嗎?」
「我要脫下來。」手塚回到試衣間,脫下衣服卻發現自己的衣服都被收走了,「跡部!」隔著門板大喊。
「啊嗯,穿那套出門不就得了。」跡部的聲音傳回來,聽得出壞心調侃。
「你不給我衣服我就不穿了。」手塚賭氣道。
「……嘖。」只聞對方沉默半晌,大概過了半分鐘,一套卸了標籤的襯衣短褲又被拋進來,雖然不是他原本的舊褲子和圍裙,不過總比剛剛那樣恰當。
手塚換了衣服出來,跡部已經結完賬,貓店員接過他手上的套裝直接整理入袋,忙不迭地說謝謝惠顧。
手塚眨眨眼,看不出眼前的窮大學生到底是用了什麼法寶,負擔這些不便宜的奢侈品。他看了跡部一會兒,跡部挑挑眉,他就知道這問題是沒有答案了。

「天都黑了。」接過大部分袋子,手塚只分到一個裝金色寬腰帶的小紙袋,跡部走在前面。
「該回去做飯,太晚吃飯對健康不好。」離開服飾店,手塚抬頭打量天色,甩了一下長尾巴。
「啊……繞個地方再回去吧。」跡部四處張望,走進了一家雜貨店。
「?」

他們一前一後走到碗盤林立的推車、木櫃前,跡部回頭,騰出沒拿衣服的那隻手,攔腰撈起手塚,「挑你喜歡的吧。」

「耶?」手塚一愣,看著眼前的杯盤瓷器,迅速了解跡部的意思。

免洗碗筷今天中午就已用完,他們的確很需要杯盤餐具。原本打算自己來買,沒想到跡部竟然有注意到……思索半晌,手塚將看中的花色挑出來,杯子碗筷都買了雙副。

走回家的時候,手塚和跡部都沒注意到,一人一貓變成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並肩走在一起,先前相處的尷尬已不復在。

而手塚的長尾巴甚至不時纏到跡部腿上,看來好不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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