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糖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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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過來，倒抽一口氣，滿頭大汗。

環顧四週，這是他的房間。觸感所及，是他的棉被枕頭和床鋪。然而，房間內的晨光卻很陌生。

八乙女樂挪動手臂坐起身，驚奇又新鮮地發現身邊還躺著另一個人。

十龍之介和衣睡在被子外，身上蓋著小毯子，側身面對他。

這個睡姿有點彆扭，起床時脖子和手臂會痛吧。

樂皺起眉頭，搖動龍之介的肩膀輕喚，「龍，起來。換個姿勢睡。」

喉頭發癢，說出幾個音節後才勉強濕潤了些，沙啞地又吐出後面剩餘的話語。幸好，喉嚨不痛，只是太乾澀了。

幾乎是在他有所動作時，龍之介就完全清醒了。

他視線筆直地看向前方，隨即聚焦在懶洋洋的病人臉上，「樂？感覺如何？哪裡不舒服嗎？」

樂呆愣地任由龍之介探手撥開他汗濕的頭髮，又反手測量他額頭的溫度，忍不住抱怨道，「我頭髮和身上都是汗，你還摸。」

「嗯？出汗是好事，表示你快好了。」龍之介坐起身看向窗外，「現在還很早，喝點水吧？我去幫你倒。喉嚨痛不痛？」

「…我想吃炸蝦。」樂搖搖頭，側躺在枕頭上，凝視著昏暗晨光裡的龍之介。

原來如此，因為這個房間多了一個人，所以看起來才與平常不同。

「你把窗簾拉開了啊，難怪看著很新奇。」雖然他很早就給了龍鑰匙，但是鑰匙一次都沒有被用過，也不曾提過要給自己住處鑰匙的事。

「房間太暗了，這樣很沒有時間感啊。何況你房間視野這麼好！」

龍之介拍拍樂的被子，「吃粥好嗎？天幫忙買了雞蛋和蔥喔，你要在房間吃嗎？」

「喔，我要出去吃。」想吃炸蝦的想法果然被無視了，樂看著龍走出門的背影，有些理所當然又有些失落。但當龍握住門把時，突然又轉身回來看他，告誡的口氣，「炸蝦這種東西，要等你好了才能吃。」

樂忍不住笑了。

他起身跟著龍走到廚房，喝著龍先幫他倒的水，看著他開火煮粥，米香很快瀰漫在空氣之間，最後龍坐到他的對面，手撐著臉看他吃東西。

被照顧的感覺很好，樂有點害羞又有點開心，「對了，龍，你怎麼會來我家的？啊、雖然我是有給你鑰匙啦…」

「…你不記得了嗎？」龍之介瞬間表情變得有些微妙，「你、你昨天編舞沒有出現，我和天到你家，發現你倒在臥室！」

「昨…昨天？編舞沒出現？」樂愣住，全身寒毛直豎起來，「我翹練了…咦？今天是星期幾？」

龍之介瞬間給了樂一個同情的眼神，「樂，你昏睡了一天一夜，現在已經是隔天的清晨了。」

八乙女樂臉色發白，當場石化。本來以為是昨晚太累、發燒後昏睡的自己，原來竟是大睡特睡了一整天嗎？

「真是抱歉…」

「你太逞強了，樂。」龍之介嘆口氣，「雖然天說要你負責調整他的時間表、再擠一次團練時間，但其實他很擔心你的身體喔。」

「啊啊…抱歉讓你們擔心了。」接受自己搞砸了練舞行程後，八乙女樂懊惱地在心裡思考如何調整後續排程。回過神來，這才終於注意到龍之介的神色一直都不太對勁，「龍？」

「那個、樂，我想請你聽我說一件事情…」龍之介深吸一口氣，僵直地瞪著桌面。

「其實我騙了你。」

「啊？」樂拿著湯匙一頓。他還反應不過來，畢竟犯錯的人應該是自己才對。

「我其實、其實我很喜歡你！」龍之介雙手緊握放在膝蓋上，依舊盯著桌面低聲說道。

「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很…很好…好看。啊、雖然我也說過六彌好看，但樂是不一樣的、我的意思是說…」

「欸…到底是怎樣啊，突然間的你在說什麼…」

樂反手擋住臉，既開心又困惑地蹙起眉頭，「我們現在不就正在交往嗎？啊…雖然說起因是那個…呃、但是龍　你應該知道，如果是別人我才不會這樣吧。」

「如果是別人…？」龍之介瞬間變了臉色，「我懂你的意思，因為我們是工作夥伴對吧，樂你很珍惜我和天，也很重視TRIGGER…所以、」

「不是這意思！喂！我可不會因為喝醉就隨便和人一夜情啊！」

面對如此不安的龍之介，樂突然有些不高興，「說要對你負責，也是因為你是龍的關係啊！這種事難道還需要說嗎？」

「可是、可是我們那天根本沒有做啊！」

龍之介豁出去般，滿臉通紅地大聲說道，「你那天，那天你射了之後就睡著了…根本沒有做到最後。」

「…」樂思考了數秒，突然覺得胸口一陣苦澀，「你的意思是說，你記得那天發生的事？隔天早上根本只是在耍我？」

「不是！絕對不是這樣！」龍之介著急大叫，甚至有些哭腔，「我、我是在中途才比較清醒過來的，就是…你咬了一口在我腰上。」

「我的天啊…」樂再也忍不住將湯匙丟在桌上，雙掌蓋住臉呻吟道。

「我知道是你，卻沒有阻止你。你明明喝醉了什麼都不記得，這等於是我佔你便宜，而且隔天早上你說要負責，我也沒有說出實話。」

龍之介低著頭，等候八乙女樂發落，「你如果想揍我也沒關係！」

「才不會！…你別擅自叫我揍你！」

樂看著龍之介的頭頂心，忍不住覺得自己很可悲。他深深呼吸後慢慢冷靜，一面回想一面緩緩說道，「…那時候你的態度的確很奇怪，我以為是因為你也很慌亂或是身體不舒服的關係，原來卻是因為這樣嗎？」

「對不起！…那時說身體很痛的事，明知道你一定會誤會，我還忍不住那樣說…」

龍之介緊握著膝蓋，「我知道這樣很卑鄙，應該到此為止。可是後來說好交往三個月，我又開始高興、覺得有時間限制的話應該沒關係吧…約定之後我們雖然很少見面，但是聯繫增加了，你對我也很好，我才發現其實我一直都比想像中的更喜歡你…我不想放棄…」

啊、終究還是說出來了。

一說出來都想哭了…振作點龍之介、現在落淚的話，太令人困擾了。龍之介單掌虎口蓋住眼睛，另一手緊揪著膝蓋褲管，壓抑著情緒低聲道，「樂、我不想放棄喜歡你…可是我沒想到這會造成你這麼大的壓力，看到你倒在地上，我心臟都快停了，都是我害的…」

「先停一下！」

樂突然用力打斷龍之介，「我生病和你的事情一點關係都沒有吧！基本上，在我們開始交往的這幾周以來，我可是一路從黃金周前開始拍攝各種短劇、單元劇、各地出外景、沒日沒夜的工作，被潑了好幾個鐘頭的水，殺青後還去店裡幫忙，下班後又遇到下大雨喔！」

沒有給對方申辯的機會，樂繼續說道，「正常人都會認為這些事情更像是生病的原因吧！至少比談戀愛像多了！」

他深吸一口氣，「我剛剛是有點生氣，但你一開始也沒料到會演變成這樣吧，而且跟你交往根本沒有壓力。」

「…真的嗎？」龍之介下意識反問。

「當然是真的！我也很開心啊，你來探班時我超害羞的！之前給你鑰匙也是！可是因為你一直都沒用鑰匙，我還以為你是在勉強自己跟我交往。剛剛醒來看到你在旁邊，我超開心…」

樂反手擋著臉，話音含糊地繼續，「這是因為我也喜歡你吧？雖然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像你喜歡我一樣喜歡你啦…」樂嘖了一聲，「這句怎麼這麼像繞口令。」

「好了，別哭啊…你幹什麼把自己逼成這樣啊、明明超不擅長說謊。」

樂站起身走到龍之介面前，捧起他的臉，後者淡褐色的眼睛裡含著滿溢的淚水，看著樂卻倔強地抿著嘴不說話，樂滿心無奈地用拇指把他的眼淚楷掉。

「樂…」龍之介下意識想站起來，卻被樂壓著雙肩坐在原處。他抬起頭看對方，明顯不知所措。

樂看著這樣的龍之介，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明明是個大男人，卻一副惹人憐愛的樣子，我的眼睛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

「一開始我的確只想著要把事情處理好、怕影響到TRIGGER的事業、覺得你應該也不想到影響工作，所以硬是強迫你配合我，忽略你的心情了。」

「沒想到你一個人這麼苦惱啊，真抱歉。」樂將龍之介抱進懷裡，有點苦惱。

「雖然我喝茫了就常常斷片，但我真的可以保證，我不會跟不喜歡的對象做到那種程度喔，龍你要有自信一點。」

「…天也是這麼說。」龍之介愣了一下，忍不住脫口而出。

「喂、怎麼突然冒出他的名字啊，不是說好要對他保密的嗎﹖」

「因為拿出鑰匙，就被他察覺了…」龍之介小聲辯解著，卻越說越感到羞恥。

這不等於默認自己隨身都帶著樂的屋子鑰匙嗎。

「嗯…好吧不怪你…」似乎是查覺到同樣的事情，樂撇撇嘴，暗自竊喜，「還有，不要放棄啦！」

「咦？」龍之介抬起頭，帶著困惑地看著八乙女樂，後者輕輕別開臉，似乎是害羞了，

「就是…不要放棄喜歡我！給我一點時間啊！」

「…樂的意思，是可以繼續和我交往嗎？」

龍之介看著臉頰漸漸泛起紅暈的樂，突然也感體溫上升起來，尤其是他現在還被抱在樂的雙臂之間，樂的體溫一瞬間也變得很明顯。

「應該說！」樂深吸一口氣，捧起龍的臉，兩人四目相接彼此互視。

「三個月什麼的根本不夠啊！十龍之介，跟我交往吧，我會用一生為單位好好珍惜你的。」

「樂…」

一生為單位什麼的也太令人害羞了吧…但被那雙銀灰色的眼睛充滿索求地近距離凝視，龍之介也不敢在這時候吐槽。

他吶吶地試著回應，最後卻忍不住伸手遮住樂那張帥過頭的臉，「請、請多多指教。」

「喂！別擋著我的臉啊！」樂抓住蓋在自己臉上的手，忍不住笑出聲。

這傢伙怎麼能這麼可愛啊。

「吶…這是上次偷襲的回禮，可別躲啊！」

「回、回禮？」現在嗎？看著樂逐漸放大的美顏，龍之介驚慌失措地閉上眼睛，還忍不住發出了奇怪的聲音，「唔咿──！」

並非在休息室時蜻蜓點水般的碎吻，鐵了心不打算讓龍之介再繼續退縮或胡思亂想的八乙女樂，將他剛出爐的新男友困在椅子上親吻。

當胸口用力的鼓動重疊在一起時，炙熱的呼吸和柔韌的觸感隨之交纏，樂含住龍之介的嘴唇，用舌尖舔舐對方被動的舌頭。

龍之介的呼吸很亂，但是他自己大概也差不多吧。只是當樂扣住對方後腦勺，想要更進一步時…

「龍！喂！」用力抱住忽然癱軟的龍之介，樂驚呼出聲。

短時間遭遇過多心路歷程和情緒曲折的十龍之介，在繼續人生新體驗的『與男朋友舌吻』前，就先非常遺憾地失去了意識。

至於原本能從繁忙行程表中重新擠出半天進行新歌排練的九条天，在知悉這次換成龍之介發起疑似智慧熱的不明高燒而無法排練時，終於忍不住在訊息上大罵『你們真是夠了！』，那就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