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糖罐

12.

手裡牽著個小的，草薙叼著根未點燃的菸徐徐而來。

精心裝扮的小女孩一手牽著他，另一手上卻漂浮著三顆紅色小珠，規律地互相周轉著，透露出只有她才能看懂的指引。

安娜停下腳步，似乎有些遲疑，草薙也不催促她，靜靜地等待她手指出一個方向。

從昨夜起尊就不知去向。雖然這也不是自家的王第一次鬧失蹤，多半就是晃去哪兒窩著過了一夜，但如今吠舞羅裡出了大事，風聲鶴唳之際，王老是不在也不好決斷各種大小事……先不說十束的仇還沒處理出頭緒，就是青組那邊也三不五時過來找麻煩。之前跟青組的嫌隙爭端還好壓制，這次牽扯到十束，大家都沈不住氣了……

安娜抬頭看了天空一眼，抬起手指，指向前方一幢座落於精華地段的豪宅，草薙不由得呆了呆。

那豪宅左看右看都不像是尊會出入的場所。但是安娜既然說他在這，就絕不可能有錯……一時之間打架鬧事縱火各種令人頭痛的可能性在腦子裡爭先恐後地蜂擁而來，草薙佇立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忽然想通了什麼。雖然多少還有幾分難以置信，卻也暗暗覺得這是最合情合理的猜測。

「……新女人啊？」但就這態勢卻也不知道究竟是金屋藏嬌……還是被藏的那個。默默感覺有些棘手，在這時候撞破尊的情事好像不太妥當，可是現在事情都火燒屁股了，只好硬著頭皮對不起尊一次了。

草薙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牽著安娜重新又往那華貴逼人的豪宅走去，這到底是勾搭上了什麼人？可別是別人家的老婆情婦或愛人之類的……草薙還在胡思亂想之際，停在豪宅門口的黑頭車卻一前一後下來了兩個人，那一身制服藍得有點扎眼睛。

來人竟然是淡島和伏見。

這還真是狹路相逢……草薙嘆了口氣，幸好八田沒跟來啊，否則場面還不知道要如何火爆失控。

淡島也看見了他，冷凜的面容先是顯露了一點驚訝，接著卻緊緊皺起眉頭，伸手按住了刀柄。

草薙錯愕地看著對方毫無來由的警戒態勢，與淡島多少有點交情，雖然分屬兩個王，卻不至於一見面就刀劍相向的程度。

「呃……好久不見？」總之先試著寒暄一下。

「停步！你來此有何意圖？」淡島毫不領情，甚至略帶嚇阻意味地上前一步，阻止他再繼續靠近。

「什麼意圖……」這樣不尋常的威嚇狀態，到底是那裡惹到她了？草薙一頭霧水，苦笑地舉起空著的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我只是來找人。」

「我不想跟你起衝突，但是這裡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淡島審度地注視著他，想在他神情裡找尋出一絲一毫虛偽或作假，「兩個吠舞羅在這時間出現在這裡，就憑著找人這種理由，我可不能輕易放過你們。」

「莫非現在連一般市民的人身自由也在Scepter４的管束之下？」對方的發言幾近蠻橫無理，草薙微感慍惱，罕見地凍結了嘴角的微笑。

「吠舞羅的NO.2算得上一般市民嗎？再不離開我可不會留情。」

似乎呼應著上司的最後通牒，沈默許久的少年不耐煩地嗤了一聲，懶洋洋地開口，「……伏見猿比古，緊急拔刀。」

情勢至此急轉直下，草薙沒料到青組竟然如此蠻不講理，只得也擺出備戰姿態，將安娜拉到身後。對方擺明刻意挑釁引起衝突，若是他獨身一人對上淡島跟伏見，雖然未必能勝但也不見得落入窘境，但若要保護安娜周全，他可就沒有太大把握……

正在草薙思考著撤退的可行性，一直乖巧站在身後的安娜卻忽然掙開他的手。

「安娜！」草薙一愣，回頭只見安娜飛也似地離開了他的保護範圍。而就在此時，豪宅的自動門也應聲滑開。

一前一後走出來的兩個男人卻讓場面一時之間全沈靜了下來，方才的劍拔弩張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更加詭譎的氣氛。只有安娜絲毫不受影響，脆生生地喊了聲尊，如一隻小巧鳳蝶般地翩然撲過去。

驚愕的不只有淡島伏見與草薙。

不應該在這種時間這個地點湊在一起的兩個王權者，也雙雙露出了一點驚訝的神色。

「淡島君，約定好的時間應該還沒到……？」其中之一推了推眼鏡，看起來無比的淡定。

「……為了不讓您等候，我們早到了十分鐘。」淡島雖然也表現地很淡定，說話時那恭謹的語氣還是洩漏了一絲顫抖。

「……怎麼找到這來了？」另外一位王權者拉著小女孩的手，也雲淡風清地問著。只是另一隻手卻環上了青王的腰間，制止他往座車靠近。

草薙臉色乍青乍白陰晴不定，對周防的問話恍若未聞，逕自打量著周防身旁的青王，心裡直犯嘀咕。本來以為會是個巨乳美女，而且要能把尊拿捏在掌心之間，必定也是個成熟豔麗極有手腕的御姐系……青王雖也足稱容姿端麗，可怎麼說畢竟是個男人啊，他在這之前完全沒想過尊原來男人也可以……但光憑著現在尊瞪著他的眼神，要說這兩個人之間沒什麼貓膩就更不可能了。

「出雲。」周防的忍耐顯然已到極限，聽起來平淡無奇的語調，聽在草薙耳裡卻明白隱含的警告意味。

「今天早上收到了嫌疑犯的影像，消息走漏，已經無法壓制了。」草薙聳聳肩，不過就多看了幾眼，連好奇都不讓人好奇。

宗像聞言掃了伏見一眼，少年垂著眸安靜地站在副室長身後，看不出表情，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周防。」宗像清淡地喚了對方一聲，示意他放開自己。這局面已經相當難以收拾了，遭受打擊的淡島看上去已經不只是普通的動搖，周防偏偏還來瞎攪和。

「約定的事照舊，」周防鬆了手，「只有一件事……無論你打算做什麼，不要置身險地。」

宗像眸裡閃過一抹異樣，而後淡淡笑了，「周防，這真不像你會說的話。」

對自己的要求不置可否……宗像向來是不會對自己說謊的，也就表示他的確正盤算著某種計畫。周防心下明白，也不強逼對方，反而將視線移到淡島臉上。

淡島正猶自沈吟著，不意間對上赤王平靜的眼眸之後，這才猛然驚覺了赤王真正的意圖……那不是給室長的忠告，而是在說給自己聽的警告。

「……出雲，走了。」意思傳達到了，周防也不再多做逗留，偕同草薙往反方向離去。